花了17年,他把孩子送上世界名校:1个月后,儿子去世了
作者 | 月弥
十点人物志原创
有这样一位父亲,和妻子离婚后,他带着1岁的儿子,成为一名单亲爸爸,卖掉了房子,也辞去高管工作,每天全职带娃。
从鞋子到作业本,孩子的各种小物件,都被他保存下来。为了给孩子拍照,他拍坏了五台相机,留下了20多万张照片,十几年来,他甚至整理出了一个博物柜。
家境贫寒,这位父亲的漫长育儿路不容易,好在孩子足够聪明争气。
男孩在初三那年考入知名国际高中,拿最高奖学金,高中考上托福状元,之后又被世界顶尖名校埃默里大学录取。
多年付出终于迎来成果,父亲恨不得将这份喜悦分享给全世界。
然而这份喜悦没有维持多久,3月5日,男孩去美国上学才一个月,父亲得到噩耗:孩子意外离世,死在了这个生机勃勃的春天。
男孩去世后,很多人分析起他们的父子关系,一系列舆论都将矛头指向这位父亲。
“一得他爹”
去世的男孩名叫张一得,今年19岁,他的父亲是育儿圈小有名气的“一得他爹”。
2009年,张一得的父亲第一次以“一得他爹”的名字在妈妈网上发帖。他晒出自己为儿子做的创意料理,摆盘精致。
妈妈们十分捧场:“楼主是不是大厨啊?比我一个宝妈做的还用心”。
网友的鼓励和赞美让一得他爹更有劲了。十年里,食物的图片发了数万张,每次一得爹都会强调,“没有一个重复的菜”。
从妈妈网开始,一得他爹陆续转战微博、贴吧、公众号,后来又被各种媒体采访,影响力越来越大。
在广州妈妈圈里,他成了小有名气的网红育儿博主,每篇文章都有几十人甚至上百人打赏。
他对外再没说过自己的名字,而是用“老得”、“一得他爹”代替。
“一得他爹”的育儿理念有些怪异,他从高管变成全职爸爸,家里失去经济来源,宁愿带着儿子种菜、捡破烂度日也坚决让孩子上私立学校。
私立学校的学费高昂,一得爹通过“众筹”的方式筹款。一得八岁时,便被要求完成八十人亲子聚会所有工作,摘、洗、切、煮全部都要自己独立完成。
一得踮着脚,吃力地切菜、炒菜,年纪小力气小,他就双手并用。
一得他爹在旁边看着,边拍照边和捐款的粉丝们聊天,称这是在“锻炼孩子的自理能力”。
从小学到初中总共9年,每年如此,直到一得读上高中拿到了奖学金,资金压力才得以缓解。
进入私立学校的张一得,看着身边家境优渥的同学难免有些自卑。一得爹坚持要他去同学家玩的时候,同时兼顾收破烂的责任,带废品回来卖钱。
写给埃默里大学的申请文书里,一得提到自己讨厌童年时期的田园生活,害怕打雷、也害怕和有钱人的孩子在一起。一得他爹把文书晒出来,却不曾注意到儿子的情绪表达。
不喊累,不说苦,是很多人对一得的第一印象,这离不开一得爹的长期训练。
做家务、招待客人都是寻常,一得8岁那年,一得他爹甚至给孩子安排了一场生存能力考试,要求用家里所剩无几的食物度过十天。
食物越来越少,一得也明显地瘦了,一得爹却很欣慰,觉得孩子“长大了”。挨饿还不算,偶尔一得爹会打包些大鱼大肉坐在孩子面前吃,来测试一得的忍耐力。
熬到第十天时,连窗台上长出的几根葱,都被一得摘下来吃掉。宣布考试结束的那一刻,他终于露出了十天以来唯一的笑容。
一得的压抑和忍耐被看作是乖巧懂事,常常有家长流露羡慕,“得子如此,夫复何求?”,还有人想让孩子亲自体验一得家的氛围,“真想把我家哪捣蛋鬼假期送去老得那,让小得带带他呢”。
2013年暑假,张一得即将进入初中,一得爹发布了一组数据,精确到个位数。在前12年的全职爸爸生涯里,他接送3280次,与老师沟通210次,家长会、运动会表演等需家长到场的72次。
一得初中是寄宿学校,刚一入学一得他爹就开始清理鱼塘和种了十多年的菜地。有人以为一得爹要找回自我过上新生活了,没想到他却显得有些落寞:
“我吃毒药都没关系的,当初主要是弄给BB(一得)吃。他不用吃了,我也就不可能再撑的下去了。 ”
很多家长把一得爹对孩子的爱奉为楷模,但也有人觉得极端,“无法复制,也不想复制这种所谓的成功。”
“一颗流血的心”
一得3岁之前,一得他爹坚持用全英文交流。3岁之后,一得爹要求用笔谈代替口语对话,要喝可乐?说话是不顶用的,必须拿笔写下来、画出来,才算是有效沟通。
无论一得怎么哭闹、怎么撒泼打滚,一得爹都没有心软。整整两年里,没有一次破例,这件事被一得爹称之为“沉默的世界”,是他自豪的众多自制亲子游戏之一。
有人把后来一得语言方面的成就,归功于一得爹的培养。张一得首次参加托福考试,阅读口语就双双拿到满分,满分120分,他取得了114分的好成绩。
也有人认为,这是耽误了孩子自我表达的黄金期。
一得爹对儿子的教育上,有不少外人看不懂的培养方式。
上小学的第一天,一得爹制定了专属于父子俩的规则:“从今天起到小学毕业,六年不能考100分,不能考第一名,否则爸爸要罚你”。
别人家孩子考得好都是会被奖励,怎么换做自己就要被罚呢?一得有些不理解父亲的想法,但还是乖乖遵守,唯恐自己犯错。
考第一的惩罚是吃一得最爱的麦当劳,他沉浸在做错事的沮丧中,美食都变得食之无味,只吃了两根薯条就要回家。
有人不理解,问一得吃麦当劳不好吗?但在一得心中,惩罚就是惩罚,他最不想看到的,就是让父亲失望。
张一得的青春期不像同龄人一般贪玩,不仅学业成绩优异,“善良友好”更是好友们形容他的高频词。
一得喜欢骑摩托赛车,18岁刚过,他就考下了摩托车驾驶证。但是他的梦想不是成为风驰电掣的摩托赛车手,而是为救护车保驾护航。
一得成为越来越多人眼中“别人家的孩子”,对自己的要求也愈发严格。
高中毕业时,他在朋友圈请大家监督自己,“我划水的时候请提醒我我的目标”。
一位与张一得关系甚好的初中班主任,在得知他去世的消息后,写下了一段留言:
“如果他不把自己逼得那么紧,做一个普通的学生会更好。”
“他的心里有一块缺失的拼图,他试图找到丢失的部分,使他的心成为一个整体,但他失败了。我很后悔,这些年来,我甚至不能帮助他改正错误。他总是一直和我说他很好,不止是很好。然而事实证明,他不是,他总是向周围的人微笑,但微笑之下是一颗流血的心。”
在一得朋友看来,一得的死似乎早有预兆。一得的朋友向记者透露,自己很早就得知张一得患有抑郁症。
张一得的个人音乐账号上,有个歌单的关键词为“葬礼”,收纳了九首他喜爱的古典纯音乐。
张一得从小最好的朋友在初三那年突然自杀了,从那以后,他一直想纹墓碑图案的纹身,之所以选择哲学专业,也受这件事影响。
一得爹从不认为自己做错过什么,对孩子的去世他表示极度悲痛,同时坚定自己的育儿方式没有错,他在采访中说,“所有父母的表达都不会有错,只是想表达自己。”
一得爹的教育方式在网上引起了巨大的争议,有人从细节推测张一得生前背负了巨大的心理负担,昔日网友们评价一得爹是“有爱的父亲”,如今有人说,他是“父爱恐怖主义”。
自杀成因复杂,简单地把过错全归结到一得爹的身上,不合理,也不公平。与其猜测当事人才了解的内幕,不如看看背后的问题。
一位网友看到一得的故事后,分享了自己同学的经历。
同学从小就展现出了极强的音乐天赋,爸爸妈妈都是高校教授,早早地让孩子学了钢琴,目标也非常明确,考中央音乐学院。
为了让孩子顺利实现这个目标,这对夫妇每天早上6点让孩子起床练琴,雷打不动。
一练琴就是一整天,孩子的吃饭、喝水都在琴边度过,网友回忆称:“感觉他的生命里除了吃饭、喝水、睡觉、练琴,仿佛没有第五件事”。
终于,十几年的苦练换来了央音的录取通知书。
在拿到通知书的当天,男孩对爸爸妈妈说,“您们的愿望达成了,我该走了”。然后,他从自家楼上一跃而下。
“你鸡娃,我鸡娃,我们一起考清华”
“当你儿子,对我而言是地狱。”这是韩剧《天空之城》里主人公对自己母亲说的一句台词。
为了让儿子考上首尔医科大,全家人费尽了心思。然而就在家人庆贺金榜题名之时,儿子却说出了压抑多年的怨恨。“医科大学是爸爸妈妈想要的,根本不是我想要的,我不想再做爸爸妈妈的孩子了”。
为了备战首尔医科大,儿子从七岁开始365天一天不落地学习,无论生病、受伤还是昏倒,都会被父母强制要求学习到凌晨两点。
父母放弃了一切自己的时间,孩子像抽陀螺一般被赶着逐梦,这是剧中人物给我们的警示。
在现实生活中,即使没有那么极端,我们也总能瞥见这类亲子关系的影子。
网上有过一个段子,问4岁的孩子掌握了1500个单词,够用吗? 有人回答:在美国肯定是够了,在北京海淀区可不够。这个段子说的正是近两年的热词——“鸡娃”。
鸡娃指家长给安排各种学习活动,像打鸡血一样教育孩子。
家长们发鸡娃计划、分享教学资源、晒鸡娃成果,是每天最重要的三个任务。
“你鸡娃,我鸡娃,我们一起考清华”,奥数钢琴早就不算什么,要有剑桥英语、编程、击剑、马术等各项技能傍身,才能勉强压住焦虑。
更多的焦虑抑制不住,开始向外传染,鸡娃现象从北上广蔓延到二三线城市,最后连小县城也不得不卷入这场竞争。大大小小的鸡娃群里,写满了家长们操不完的心。
无论职业和爱好,要进鸡娃群都得改成统一的称呼,xx爸、xx妈。家长们给孩子的大小事都安排好时间表,连洗澡的时间都被严格规定,最多不能超过20分钟。
每天七点自己起床穿衣服、早读,白天看书做思维训练,睡前读英文绘本。连“自主入睡”,都被明明白白地写在表上,而那个孩子,不过才19个月。
鸡娃群甚至衍生出了“鸡眼群”,家长们每天定时带孩子做眼保健操,出门爬树看绿叶子,更夸张的是有家长会带着光度计出门测量,寻找最适宜的鸡眼圣地。
“鸡眼”并非只是关心孩子的身体健康,家长们更焦虑:“再不注意保护眼睛以后怎么上网课啊?”
杭州城西“文鼎苑”的家长们自办奥赛班,组织孩子学习,以一己之力提升了住户子女的重点学校入学率,把整个小区的房价拉高了十倍。
鸡娃家长们把孩子靠打鸡血考学成功称作“上岸”。在鸡娃的大海里,能奋力挣扎上岸的都会被奉为后来者的榜样。
因为羡慕和焦虑,越来越多的家庭加入了鸡娃大军。
“别人家的孩子晚上10点才睡,那我的孩子怎么能9点睡?”
“别人家上4个补习班,我不多给孩子报几个心都慌。”
……
无数人就这样被现实推进了这场奔波之中。
“我的孩子要是不多学点东西,以后就要被同龄人比下去了。”这句话和当年的“不要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”和“望子成龙、望女成凤”何其相似。
欲出“牛蛙”,必先自“鸡”,为了孩子能有一个好的未来、能有更多选择未来的权利,家长们掏空了心力,孩子们也被超前的学习折磨得疲惫不堪。
大多数家长其实没有想过,让孩子成为冲在最前端的那个,但每位家长都下定决心,自己的孩子绝对不能成为被抛下的那个。
于是,鸡娃的时间越提越早,给孩子报的补习班越报越多。
一旦卷入鸡娃的洪流之中,似乎没有人能逃出这场不断加码的竞争。
End
张一得的离去让很多家长对育儿进行反思:
“我不知道该不该给孩子压力了,怕孩子觉得太辛苦,但又怕他竞争不过同龄人,我以后会更后悔”。
“看完张一得的故事我不想鸡娃了,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后悔,但是我不想把他的昨天变成我孩子的明天……”
有人因此放弃鸡娃,决定守护孩子慢慢长大,还有人开始寻找鸡娃和让孩子快乐成长之间的平衡。
2021年2月14日,19岁的张一得发了他人生中最后一条朋友圈,配文是“生活还要继续”。
一得去世后,一得他爹把微信头像换回了自己的照片,简介改成:永远与儿子同在的白发无牙孤寡老人。
用了十几年的网名“一得他爹”,也已经被他换成了真名“张岳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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